子不语·卷十九·返魂香

我家的婢女招姐的祖母周氏，七十多岁，十分信佛。一天晚上，周氏准备睡觉，看见房间里有一个老太太站着。刚看见时，老太太还很矮小，看着她慢慢变高，将手里的纸片堆在桌上，身上穿着蓝布衣裙，颜色十分鲜艳。

周氏心想，明明是同样的蓝色，为什么她的这么鲜艳？问道：“阿婆的蓝布是哪里染的？”对方并不回答，周氏怒骂道：“我问你不答，难道是鬼吗？”老太太说道：“是的。”周氏问道：“既然是鬼，是来捉我的吗？”老太太说道：“是的。”周氏更加生气了，骂道：“我偏不被捉。”用手扇对方的脸，不知不觉间，灵魂已经出窍，来到了门外，而那个老太太却不见了。

周氏行走在黄沙之中，脚不沾地，四面都没有人，能看见一间房屋，外墙都是白色的，看起来十分宽敞，于是走了进去。

只见桌案上有一只香，有五种颜色，秤杆那么长，上面燃着红色的火星，下面被用彩色的绒布层层覆盖，如同世间婴儿所戴的刘海搭的样子。

有一个老太太在香案下跪拜，样貌十分慈祥，询问周氏从哪里来，周氏说道：“迷路到此。”老太太问道：“想要回家吗？”周氏说道：“想回但回不去。”老太太说道：“闻闻香就可以回去了。”周氏去闻香，顿时觉得异香贯脑，周氏因此惊醒，自己已经在家里躺了三天了。有人说：“这就是聚窟山的返魂香。”

原文：

余家婢女招姐之祖母周氏，年七十余，奉佛甚虔。一夕寝矣，见室中有老妪立焉。初见甚短，目之渐长，手纸片堆其几上，衣蓝布裙，色甚鲜。周私忆，同一蓝色，何彼独鲜？问：“阿婆蓝布从何处染？”不答。周怒骂曰：“我问不答，岂是鬼乎！”妪曰：“是也。”曰：“既是鬼，来捉我乎？”曰：“是也。”周愈怒，骂曰：“我偏不受捉！”手批其颊，不觉魂出，已到门外，而老妪不见矣。

周行黄沙中，足不履地。四面无人。望见屋舍，皆白粉垣，甚宏敞，遂入焉。案有香一枝，五色，如秤杆长，上面一火星红，下面彩绒披覆层迭，如世间婴孩所戴刘海搭状。有老妪拜香下，貌甚慈，问周何来，曰：“迷路到此。”曰：“思归乎？”曰：“欲归不得。”妪曰：“嗅香即归矣。”周嗅之，觉异香贯脑，一惊而苏，家中僵卧已三日矣。或曰：“此即聚窟山之返魂香也。”